科技日報記者?付毅飛 陸成寬 孫瑜 張蓋倫 張佳星 馬愛平 何亮 實習記者 宗詩涵
又是一年清明時。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我們緬懷那些科學征程上的燈塔,向逝去的國之棟梁表達深切懷念,致以崇高敬意!
陸元九:滿腔熱血貫云天
2023年6月12日,我們與您作了最后告別。
那天早上,八寶山殯儀館東禮堂門前掛著挽聯:“殫精強國 一縷英魂存海宇”“竭慮宇航 滿腔熱血貫云天”。您蓋著黨旗,安臥在鮮花中。千余人前來送別。
您曾這樣形容自己的經歷:我們這一代人在炮火下求學,在荊棘中拓荒,風雨征程,用汗水、用青春為祖國實現了火箭升空、衛星環繞、飛船登月、踏足火星的壯麗夢。
1956年5月,您放棄在美國優越的工作和生活,幾經周折回到闊別11年的祖國,開始白手起家推動我國慣性導航技術的發展。
您提出的“回收衛星”的概念,屬世界首次。您在著作中創造性地運用自動控制的觀點和方法,對陀螺及慣性導航原理進行論述。您主持研制出我國第一臺大型精密離心機,為我國慣性技術發展及應用作出了突出貢獻。您的工作成果,應用在我國運載火箭、導彈武器、人造衛星和載人飛船等方方面面。
1996年,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發射升空后墜毀。當時已經76歲的您趕赴西昌,花了3個多月時間找到了故障原因——一根小小的金屬絲。
這次慘痛教訓,讓您時刻警醒自己也勸誡年輕人:“不把技術問題吃透,是要吃虧的。”后來您總結說:“上天產品,99分不及格,相當于零分。100分才及格,及格了還要評好壞。”這已成為航天界的一句名言。
熟悉您的人都知道,讓年輕人進步快一點,一代接一代擎起航天事業的旗幟,是您的夙愿。
擔任原航天工業部科技委常委期間,您大力推動航天系統自主培養高學歷人才,使我國航天人才斷層問題逐步得到解決;任中國航天科技集團科技委顧問期間,您發起“航天人才科學作風培養工程”,為推動我國航天事業可持續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2023年6月6日,103歲的您離開了我們。請您放心,您奉獻一生的慣性導航事業將行穩致遠。
楊樂:矢志數學耀中華
2023年10月28日上午,北京八寶山殯儀館東廳外,擠滿了遠道而來的人們。他們身著正裝、胸戴白花,排著蜿蜒的長隊,依依不舍地與您告別。
生于1939年的您,把一生獻給了數學研究事業,也見證了中國當代數學的發展。您在初中二年級時就迷上了數學,決心一生從事數學研究,并立志:要讓以中國人命名的定理出現在未來的數學書上。
高一時,您在教科書書皮上寫下“中科”兩個字,憧憬著以后進入中國科學院專門從事數學研究工作。1962年,您從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本科畢業后,如愿考入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就讀研究生,隨后留所工作。
在讀研的第三個月,您就完成論文《亞純函數及函數組合的重值》,并進一步完成了4篇用法文撰寫的論文,直到今天,這些文章仍然被許多重要論著引用。
1977年,您和同事張廣厚研究函數理論取得的重要成果被《人民日報》頭版報道。這一成果被命名為“楊—張定理”,實現了您“要讓以中國人命名的定理出現在未來的數學書上”的夢想。您的名字從此家喻戶曉,成為無數青少年競相學習的榜樣。
幾十年來,您潛心數學研究,在復分析研究尤其是整函數與亞純函數的值分布理論方面有著系統深入的鉆研,成果獲得國內外同行的高度評價和廣泛引用。
您是中國數學界一位領袖,對中國數學事業的改革和發展作出了杰出貢獻;您是一個時代的楷模,指引和鼓舞著幾代青年投身科學。
如今,雖然您已經離開了我們,但您對數學事業的執著追求和您的謙謙君子之風,永遠值得我們敬仰和懷念!
王淀佐:吹盡狂沙始到金
選礦專業又稱為礦物加工工程,最早應用就是古代的“淘金”。2023年10月25日,您走了,神州大地失去了一位精誠“淘金”的科學家。
您自17歲就走上了礦物加工領域的技術研究道路。1956年,黨中央發出“向科學進軍”的號召。您一頭扎進知識海洋,決心為國挑戰選礦工藝研究這道世界級難題。
您著力最多的是對浮選藥劑的研究。多年來,世界上不少專家都在探索,試圖找到用極少劑量就能讓礦物漂浮并調控不同礦物浮選行為的藥劑,然而都收效甚微。
您反復奔走在圖書館、實驗室和工廠之間,幾乎每晚“鏖戰”到凌晨。無數個不眠之夜,您為研究浮選藥劑以至“衣帶漸寬人憔悴”。那時條件艱苦,實驗室關閉,您就在家里做計算,沒有計算機就手工算。
“千淘萬漉”的努力換來一系列令世人矚目的科研成果:提出浮選劑分子設計理論;豐富細粒選礦理論,發展“分子載體浮選”及“開孔擋板攪拌器”等技術……這些成就,奠定了我國在礦物加工領域的國際領先地位。
1984年,您被任命為中南礦冶學院副院長,從此開始科研管理“雙肩挑”。在擔任北京有色金屬研究總院院長、中國工程院副院長等管理崗位期間,您為國家培養了大量礦物工程科技人才,通過積極組織和參與國家重大項目咨詢工作,為國家相關重大戰略規劃作出了突出貢獻。
與石頭打交道,砂里淘金,您一干就是70載。晚年,您在病榻之上仍心心念念我國選礦冶金和材料事業的戰略發展。請您放心,您未竟的事業,后繼者將不忘使命,奮勇向前!
胡聿賢:躬身震區拓“疆土”
您是我國地震工程學的開拓者,您堅信地震現場就是開展研究的“天然實驗室”。
就算年紀漸長,就算已走上領導崗位,您也堅持在震區調研。曾經,遇到暴雨,道路損毀,您乘坐的汽車沖下山坡滑至路邊不到半米處,旁邊就是50多米深的峽谷。
其實,您大學時的專業是土木工程。后來,您遠赴美國獲得博士學位。1955年,為了百廢待興的中國,您毅然舉家回國,來到位于哈爾濱的中國科學院土木建筑研究所(現中國地震局工程力學研究所),在這里一呆就是30年。
機構調整后,您的研究室轉入地震工程研究領域。此后半個世紀,您投身于此,“開疆拓土”。
您有自己的堅持。您堅持科研必須來源于實踐并為實踐服務,也敢于以實踐挑戰傳統主流觀點。
您創新性提出,在抗震設計中應使用不同的反應譜。這被納入我國抗震工程設計規范。該工作比美國、日本還早了十多年。
您也是第一個提出將地質學、地球物理學與地震工程學、社會科學融合的學者,并將隨機振動理論引入地震工程領域。
您還為國家重點工程建設的地震災害研究傾注了大量心血。您說,地震工程學主要是如何確保工程,特別是重大工程的抗震安全。
2008年,您已經86歲高齡,還主動請纓去汶川地震現場。您讓大家不要擔心您的身體。您說:“如果不讓我去現場,我的科研生命就要結束了。”
2023年10月30日,您與世長辭。您的許多觀點,至今仍有深遠影響。您當年披荊斬棘開拓的事業,您嚴謹治學、躬身實踐的精神,也正在被一代代地震工程人傳承。
尹文英:魚蟲為友伴終身
“先生是國際公認的原尾蟲研究專家、中國六足動物起源與演化研究的第一人、土壤動物學的奠基人、魚類寄生蟲和魚病研究的開拓者。”我國著名昆蟲學家楊星科在《尹文英文選》序言中,用寥寥數語概括了您與魚蟲相伴、投身科研的一生成就。
1922年,您出生于一個書香家庭。在您的父親——著名地質學家和古生物學家尹贊勛院士的熏陶下,您自幼便喜歡親近大自然,花、草、魚、蟲是您的最佳玩伴。
1947年,生物學專業畢業的您,起初致力于魚類寄生蟲的分類與鑒定工作。面對池塘養魚高達80%的死亡率,您披星戴月,赤足穿梭于魚塘之間,細心觀察,深入分析,最終提出了防治措施并在全國推廣,為中國魚病學的建立打下了堅實基礎。
1963年,一次偶然機會,您發現了一只黃白色的小蟲在蠕動。您靈機一動,用頭發將小蟲粘起放入采集瓶,從此便踏上了原尾蟲研究之路。
北到中俄、中蒙邊境,西到青海,南到海南島,您踏遍了大半個中國,只為尋找那些體長僅0.5—2毫米的微小動物。您先后發現了160多種原尾蟲,建立了原尾蟲新的分類體系。
20世紀80年代中期,您又積極響應國家科學服務生產的號召,投身于土壤動物學研究。您組織和推動了中國三大氣候帶、六個動物地理區的土壤動物調查,為中國土壤動物學領域開拓了新天地。
2002年,已經80歲高齡的您,仍親自主持“現生六足動物高級階元系統演化與分類地位的研究”項目,用一生時間去踐行對科學的熱愛與追求。
2023年12月28日,您與世長辭,但您的科研精神將永遠陪伴與激勵后人不斷前行,為科學事業奮斗終身。
毛江森:肅清病毒朗乾坤
2023年5月18日,在西子湖畔的暖風中,仁心仁愛的您乘風而去。朵朵白花迎風而立,用清馨的花香送去對您的感念。
人們感謝您,因為您研制出世界上第一支甲肝減毒活疫苗,為無數孩子鑄起牢固的免疫屏障。
1988年的江浙滬地區,人們談甲肝色變,僅上海一地就感染了35萬人。
1988年7月,在您的帶領下,甲肝減毒活疫苗毒種通過鑒定;1992年起甲肝減毒活疫苗在全國大規模使用。此后,我國甲肝發病率以年均20%的速度下降!
這株疫苗凝集了您12年的心血。
為了它,您拒絕了腫瘤病毒、干擾素這些當時的“明星”研究領域;為了它,您到感染嚴重的地區調研,去郊區農民家和醫院收集黃疸肝炎患者糞便,裝滿了兩大冰箱;為了它,您大年三十趕到河北醫學院,借用他們的電子顯微鏡看到了自己分離到的甲肝病毒……
4年分離研究病毒、4年培育疫苗、4年生產工藝研究,您為尋找好毒株鍥而不舍,為研究毒株穩定性久久為功,為減低毒株毒性反復打磨,您對制造工藝、放大工藝、保護劑的選擇等更是要求嚴苛。
就這樣,您研制的疫苗安全性好、效果顯著,讓曾經的甲肝高發地區發病率降至歷史最低水平,讓一些普種地區連續多年發病率歸零。
您走了,但您捐款建立的希望小學、設立的獎學金,還在幫助一批又一批求學的孩子。在您的大愛澤被下,他們不僅遠離病毒的侵擾,還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篤定向前。
王明庥:一樹一種系一生
2023年11月18日,您離開了我們,您的生命定格在91歲的冬天。
1932年3月12日,您出生于湖北武漢。這一天,是植樹節。您這一生也與樹結下了不解之緣。
您將畢生心血和精力全部奉獻給了祖國的楊樹事業。您被譽為“中國黑楊之父”,率先在我國黃淮和長江中下游廣大平原地區,開展南方型美洲黑楊引種試驗。您培育出“中國長得最快的樹”,先后選育出14個楊樹新品種并在我國黃淮、江淮,以及長江中下游流域推廣種植。
雖然楊樹是優秀的速生樹種,但培育周期十分漫長。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您帶領課題組進行了一系列艱苦卓絕的種質培育、栽培方式改良和引種試驗。最終,在1979年,您選育出4個楊樹新品種,填補了我國植物學空白。此后,您又選育出10個楊樹新品種。由于它們生長快、長勢好,被專家們一致認定為“中國長得最快的樹”。
據《植物志》記載,自古楊樹成片林在黃河之北,世稱“北楊”,其在南方很難成林。您卻成了第一個在南方種楊成林的人。
育種難,推廣更苦。您家中的12根扁擔就是見證。一根扁擔,一擔行李,伴隨您長年行走在南方田野上。由于走路太多,您的雙腳、關節嚴重變形,走路變得步履蹣跚。雖然,您的鞋底沾滿了黃土,身后卻延伸出一片片綠意。
這一次大規模的楊樹引種,在整個中國林木引種史上都罕見,其范圍廣、產量高,徹底改變了當地的農林業經濟格局。如今,蘇北平原上那一排排成林的楊樹,以及南方那些綠葉蔥蘢的楊樹林,都已成為您活的紀念碑。
楊士莪:畢生“聽海”護國門
“莪”,詩經里一種長在水邊的植物,生命力頑強。這是倡導教育興國、實業救國的祖父為您取的名字。您的畢生工作恰在水邊。
1931年,您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抗戰時全家輾轉逃難,心里種下愛國種子。1950年,在清華大學讀大四的您,聽說剛成立的大連海軍學校急需物理教師,便毅然選擇報名參軍。
1957年,您被派往蘇聯進修,并從教授天文學的教員改行研究水聲。期間,您敏感地發現,有兩個關鍵技術研究室的門對中國人緊閉。
“真正尖端的東西,想從國外學、從國外買,都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干,這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骨氣。”您暗下決心:一定要讓中國的“耳朵”,聽懂大海的聲音。
學成回國后您全身心投身祖國“主戰場”,在“哈軍工”創建了我國第一個理工結合、配套完整、為國家戰略服務的綜合性水聲工程專業,填補了我國在這一領域的空白。
1959年,您作為中方副隊長參加中蘇聯合南海考察,看著水碧沙明的南海,您心情復雜:“何時我們憑自己的力量來考察開發?”
30多年過去,1994年,一場中國水聲界期盼已久的考察,終于出征了。您任考察隊隊長兼首席科學家,主持中國首次南海水聲科學考察。從瓊州海峽到南沙群島,考察隊航跡深入南中國海。
行至赤道附近,太陽高懸于頭頂,甲板溫度超過50℃,酷熱難耐。長期在海上工作,淡水告罄,年過花甲的您和隊員便把船上飄著油花的壓載水燒開了喝。
“要想‘下五洋捉鱉’,拼的就是那股勁兒。”回想當年與您一同出海,同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楊德森仍舊難以忘懷,“老師常說,有時候科研就是打仗,該咬牙的時候就得咬牙,這讓我終生受益。”
堅守水聲事業幾十年,您寫出了國際上最早集中論述水下噪聲機理的著作,帶出了一批批青年領軍人。在服務中國“兩彈一星”事業——“東風五號”洲際彈道導彈測試落點技術中,您貢獻突出。您用一生“聽海”,守衛著“藍色國土”。在您的強力支持幫助下,一批中國水聲領域頂尖人才快速成長,讓中國成為擁有新型水聲技術的國家,中國的海洋裝備有了更加靈敏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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