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算盤春秋:張一兵先生算盤捐贈展”在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開展。深圳市文物考古鑒定所研究館員張一兵向該館捐贈了600余件珍貴算盤藏品。藏品時間跨度自晚明延續至當代,形成了完整的年代序列,涵蓋不同形制和工藝特征,兼具科學史研究價值與文化遺產保護意義。其中尤為珍貴的是帶有明確明代款識的“崇禎算盤”,為現存唯一傳世的明代算盤。
本文系張一兵在展覽開幕式上的發言,有刪改,標題為編者所加。
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館長吳國盛向捐贈人張一兵(左)頒發捐贈證書。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供圖。
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珍品柜第12季“算盤春秋:張一兵先生算盤捐贈展”展出了我捐贈的“年序算盤”的一部分,圓了我這個老文博工作者的心愿。就此,我從文物視角談談算盤的研究成果,以及30多年的收藏經歷和想法。
古代算盤如何鑒定
大家都熟悉算盤的基本構成,包括框、梁、檔、珠、底五個主要部分。“框”是算盤四周的框架;“梁”將算盤分為上下兩個部分;“檔”是穿過梁和框的細桿,固定和滑動算珠;“珠”,梁上為“上珠”,上珠代表五,梁下為“下珠”,下珠代表一;“底”,為算盤的底板,以使框架穩定不變形。
從收藏品器物分類的角度看,算盤既屬于家具類,也屬于工具類。它的特殊性在于它是家具中的工具,是工具中的家具。古代富裕商人家庭,一件算盤擺在醒目位置是財富的標志,有時不亞于現在的一輛名車。
如何鑒定古代算盤?主要關注三點,即算珠、款識和外框。
算珠的形狀有鼓珠、菱珠和鯽魚背三種樣式:扁鼓形算珠,謂之鼓珠;菱形算珠,謂之菱珠;鯽魚背介于鼓珠和菱珠之間,是一種僅流行于長三角地區的算珠。
算盤的形制和算珠的數量在不同時代也有變化。明末至民國中期流行的算盤,梁上有兩顆珠子,梁下有五顆珠子,一檔之和為15,可以計算十進制和十六進制的數字。而從民國晚期至今,統一使用十進制,去掉了一顆上珠,成為了我們今天所使用的算盤樣式。
目前已知最早的算盤均為明代萬歷年間的考古遺存,出土于福建省漳浦縣。其中陳梧墓中出土的算盤為鼓珠,盧維禎墓中出土的為菱珠。
此次展覽中最重要的展品之一為“崇禎算盤”。收購時我看到款識上有明確的山字頭,后又憑借紅外線相機確定了為“崇禎”。這樣一來,它便是中國迄今發現的最早且唯一一件有明確明代款識的傳世古算盤。它僅比福建漳浦縣出土的兩把算盤晚約60年,有極為重要的文物價值。
二五鼓珠17檔木算盤(明晚期)。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供圖。
算盤外框上平面的年代鑒定點為“脊”和“打凹”,“脊”為早期算盤的脊梁。外框下平面的鑒定點則為“出腳”和“背板”,即算盤底板四周的幾座和算盤的底板。以脊為例,從清初開始明顯向上拱起謂之“上拱”;乾隆時期上拱達到最高點;道光以后上拱明顯降低;咸豐以后上拱逐漸消失。
了解到這些特征后,我們將每一件算盤的年款和鑒定點一一對比,最后通過排出明末至民國算盤鑒定點的變化趨勢,總結出各時期的標準器特征。
至此,我們可以梳理出算盤的大致源流。從算盤的形制變化、計算進位制變化等方面的文物性,將收集到的算盤按照年代序列分析和研究,因此整個收藏序列被命名為“年序算盤”。
算盤對人類歷史進步有巨大的推動作用。人類從結繩記事起開始了初步的抽象記數和計算,算盤的發明是抽象計數與具象實物相結合的奇妙方式,它可用于常見的計量計算,特別是對大量復雜的加減乘除數字運算,甚至高倍的開方運算等都能快速準確地完成,這無疑是巨大的進步。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算具上的珠子都代表了不同的含義,具體計算方法也幾經改革演化。為了方便記憶和使用,計算口訣應運而生,珠算著作層出不窮。
算盤的發明和在華夏大地上的廣泛應用,促進了商業流通及經濟發展,特別是對現代金融業的發展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學界把它稱為電子計算機發明前的“古代計算機”。將算盤稱之為中華國粹、中華瑰寶一點也不為過。正因如此,中國珠算項目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準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我為何要收藏算盤
我是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曾在內蒙古當知青,后來進入木工坊學習木工,積累了一定的木工基礎。對木工工具的熟練使用和由此引發的興趣,可以算作后來收藏手工具器物的初始原因。
上世紀80年代開始,隨著城市化建設,在城市村落中時不時會見到一些老物件,我零零星星收買一點。90年代初,我到深圳博物館工作,主要做深港澳歷史研究。在田野調查過程中,我發現了大量對社會進步起著重要推進作用的手工工具,但這幾乎沒有進入文博工作者的視野。于是,我堅持以博物館的收藏標準,開始零散收藏古老的手工工具,收藏了20多年時,已經蔚為大觀。
算盤是我收藏的手工工具系列的一部分,共計600余件,已全數捐贈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這次展出的都是有明確年代記錄的典型器物,從中可以找到從晚明時期到新中國成立后基本完備的編年序列,為數以億計的傳世算盤找到了比較細密的標準器序列,還可以尋繹出400年來的基本演變規律和識別傳統樣式算盤類型和年代特征的基本方法。
作為老文博工作者,我的所有藏品最終都將以一定的方式回饋社會,本次捐贈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和正確的決定。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將這批年序算盤作為研究中國計算技術發展史和科學史的重要實物資料收藏,達到了展覽與研究的雙重功效,圓了我這個老文博工作者的心愿。
珍品柜展品。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供圖。
回到文物的話題,我再次感到,在文物面前,我們都是匆匆的過客。人活一生,終有竟時。從年輕時開始,每每淘得老物件,反復研讀證偽、把玩觀賞,我頗有成就感、滿足感。個人能夠持有寶物是一段美好的時光,然而,與人的“聚散總有時”一樣,文物與人也總是聚聚散散,人去物在。如今,這批算盤終于找到了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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