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在上海大劇院演出前，趙文瑄喝了一小碗紅豆沙補充體力。
莫言編劇的《鱷魚》圍繞主人公單無憚收到的生日賀禮“鱷魚”展開，由央華戲劇藝術總監王可然執導，趙文瑄與凱麗、鄧萃雯等聯袂主演。
入行32年，趙文瑄首次挑戰話劇。《鱷魚》全長3個半小時，尾聲處，他的獨白有12分鐘長。
32歲才轉行做演員，趙文瑄看似輕松地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所謂用功，看你用什么態度去面對。如果不快樂，我根本做不下去。”
臺詞成為我的文學財富
趙文瑄一度在化妝間墻上貼滿了手抄臺詞。
“我現在覺得很好笑，那么簡單的句子，我竟然會記不住。”他告訴記者，“人的記憶力就是需要打磨，這些詞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了。”
但他依舊保留著手抄頁，“像考試前的小抄，上臺前再看一遍”。
周末周刊：《鱷魚》從5月初蘇州首演到8月底北京收官，4個月巡演16個城市，幾乎每周末都演，您感覺如何？
趙文瑄：一開始，我上場前有壓力。第二站杭州，我不曉得是中暑還是熱感冒，在化妝間里昏睡過去，被助手叫醒后，連頭發都沒有吹就上場了。我害怕自己會不會演半小時倒在臺上，沒想到越演越有精神。
《鱷魚》沒有B角，4個月里，我不能生病。每次演到晚上11點，強度大。好在快完成了。現在我心情越來越放松，享受舞臺，真想再多演幾場。
周末周刊：上海觀眾看得很仔細，其中有一場，您是不是在臺上嗆到水了？
趙文瑄：舞臺上，有些地方空調冷風直灌下來，我剛好經過，像被砸到一樣，有點想咳嗽，好在能忍住。那種感覺像要笑場，還得憋住繼續演。
話劇與影視劇不太一樣。演影視劇，笑場了可以重來。話劇像皇后樂隊那首歌《The Show Must Go On》，不管發生什么，表演必須進行下去。演員不能向觀眾解釋，咳完繼續演。
周末周刊：演員吳越來上海大劇院看了《鱷魚》，您和她交流過舞臺心得嗎？
趙文瑄：我在北京看過吳越的話劇《我的妹妹，安娜》，她演得好棒。2006年，我們合作過電影《夜·明》。她對我的印象一直是講話輕聲細語。這次看《鱷魚》，她沒想到我的聲音很洪亮，這是我為話劇專門做了特別練習。
周末周刊：從《宋家皇朝》《孫中山》《鐵肩擔道義》《夜·明》到《辛亥革命》，您演了5次孫中山后，說過不想再演了。但《鱷魚》里一個角色一演就是30多場，樂在其中。
趙文瑄：我婉拒過幾部孫中山題材的影視劇，有些是檔期不合，有些因為我實在不適合再演。劇本要求是比較年輕的狀態，我64歲了，孫中山去世時才59歲。
話劇不一樣，一遍遍演“單無憚”，我體會到話劇的神奇。話劇有確定的因素，大家都排練過，對臺詞熟稔于心，也有小小的不確定，某個演員特別亢奮，節奏也許就帶起來了。劇場不同，觀眾不同，對手演員狀態不一樣，會有很神奇的火花。
初看《鱷魚》劇本時，有些地方我感觸不深，直到演下去才發現，臺詞太有意思了，越演越有味道。一般人不大會寫莫言老師的那種句型，我好不容易背下《鱷魚》的臺詞，把自己扭到他的邏輯中。有些延伸性的含義，埋藏在我原本覺得單調的臺詞中。
影視劇臺詞再好，我演完，被攝像機記錄后，就必須與它斷舍離，這輩子可能不會再講一次。話劇臺詞將一直跟隨我，成為一筆文學財富，可能我以后遣詞造句都有它的影子。
周末周刊：對比5月初《鱷魚》首演，您覺得自己有什么改變？
趙文瑄：我比蘇州首演時好很多，但也很難講，第一次演，會有一種特殊的能量，壓力帶來表演張力。
剛演時，我總覺得自己不能拖時間，對手演員講完，最后一個字沒落下，我就接上去講，很怕隔半秒鐘再講，氣就泄了似的，給觀眾造成催眠效果。后來就沒有這種擔憂。
臺詞熟悉后，我的空間變得很大，可以做點小花樣，把自己的東西放進去。這種感覺像蚊子飛過，貓咪一下能打到，人卻不能。貓咪的速度感和人不一樣，我們覺得蚊子飛得好快，在貓咪看來，蚊子只是慢動作飛過。演到現在，我可能就是貓咪了，速度感不一樣了。我熟悉所有人的臺詞，我在講這句話，下一句已經在腦海里。
周末周刊：您的臺詞完全沒有口音。您在演《大明宮詞》時，就向配音演員學習過正音。
趙文瑄：演了30年的戲，我沒有理由懼怕話劇。在專業領域里，我可以。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口音。我對自己有兩個要求：講得自然、讓觀眾聽得清楚。我不會故意去靠近所謂的話劇腔。
我的耳力不錯，能分辨出細微的聲音變化。我會在家練臺詞，然后錄下來反復聽，根據劇情調整聲音。《鱷魚》排練時，演員會互換角色表演。同事說：“趙老師，你演其他角色講得特別好。”因為我在模仿。我也在聽同事怎么講“單無憚”的臺詞，幫助挺大。
周末周刊：在臺上犯錯會讓您慌張嗎？
趙文瑄：前幾場，我如果講錯，再講10句，我還在想錯的那一句該怎么補回來。后來我就不會這樣了，臉皮變厚了，往前推進，不再回想。但是我對錯誤記得很清楚，好像我一邊在演，一邊有一個人在看著我、審視我。“單無憚”在3個半小時里幾乎沒有休息，需要旺盛的精力，對我來說是很好的訓練，因為我平常專注力很差。
周末周刊：連續演出，您如何保持良好的狀態？
趙文瑄：頭天晚上一定要睡好。我平常有鍛煉的習慣，白天鍛煉后，晚上精神好。于是有一次演出前，我下午1點多去鍛煉，到近3點結束，跑步、做器械運動，真的很爽。可是到晚上演出，體力真的跟不上了。演話劇，體力必須儲存起來，不能隨便亂用。
周末周刊：《鱷魚》在全國16個城市巡演，您感受到各地的反饋不同嗎？
趙文瑄：劇場小一些，離觀眾更近時，我能感覺到來自觀眾的“微風”和“波浪”。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有什么反應，我能感受到。劇院大，有種空曠的感覺，可能沒有那么親密。
在我巡演過的劇院中，上海大劇院算大的，音響不錯。音響對展現聲音蠻重要。“單無憚”與不同角色講話，我的音色處理有差異。尤其尾聲那段12分鐘獨白，我分了3種不同音色。獨白那么長，我很怕會有催眠效果，聲音好不好，感染力相差很多。
演員居然變成我的職業
在《鱷魚》中，趙文瑄看到“每個人都有貪欲”。當被問到演員的貪欲是什么后，他告訴記者：“我希望越多觀眾喜歡我越好，是真正的喜歡，有品位的喜歡。”
演完《鱷魚》，他笑言此生無憾。“演過電影，演過電視劇，現在話劇對我來說，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3個半小時，從頭演到尾，之前我只求及格，沒想到觀眾贊譽有加，我真的太爽了。”
周末周刊：32歲時，您從航空公司辭職，應征電影《喜宴》，毫無表演經驗，但一試就中了。
趙文瑄：李安導演請了他在臺北的學妹幫我試鏡，試鏡錄像帶寄回紐約，給他、編劇和制片人看。大家看完后笑得前仰后合，認為我完全不會演戲。但是制片人喜歡我的樣子，他對其他人說：“你們不覺得他像年輕的加里·格蘭特嗎？外形太難得了，教他演戲就行。”
周末周刊：試鏡時演技尚未達標，到《喜宴》正式拍攝時，您演得辛苦嗎？
趙文瑄：第一次也沒有那么辛苦。做角色研究，努力接近角色，類似于文學練習。我本身就蠻喜歡文學，小說和影視劇、話劇都在探討人性，我不覺得理解角色有困難。
我只是有點擔心，能不能克服技術難題。因為不是我理解這個角色就能演出來的，中間要克服好多技巧難關，比如臺詞、體態、肢體語言，還有與對手演員互動。導演喊開機的一剎那，演員的情緒和動作就要到位，這都是技巧，我那時擔心自己沒有。
我拍《喜宴》的第一個鏡頭，是在街邊打電話，旁邊有人拉手風琴，我給他一張鈔票，讓他安靜。拍完這個鏡頭，李安沖過來抱住我說：“沒問題，你不怕鏡頭，不會開機以后整個人緊繃。”直到那一刻，他才放下心。
周末周刊：能感到您非常有做演員的天賦。
趙文瑄：也許吧。但是演員居然變成我的職業，這是我從未想到的。《喜宴》前，我沒有任何表演經驗，只是喜歡看電影，喜歡凱文·史貝西、艾米莉·布朗特，他們的眼睛讓觀眾感動。最近，我還看了一點《繁花》，馬伊琍很棒，吳越也很棒。
周末周刊：《喜宴》是您演藝生涯唯一一次主動出擊嗎？
趙文瑄：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極少的主動找劇組。其實還有一次，但是沒有成。我聽說許鞍華要拍《半生緣》，那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然后她說，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定了黎明，我覺得好可惜。
周末周刊：您拍的第一部電視劇是與李少紅導演合作《雷雨》，怎么和她結緣的呢？
趙文瑄：1995年，我主演的電影《紅玫瑰白玫瑰》參加柏林電影節，李少紅導演帶著《紅粉》也來了。我們在柏林結識，發現是山東老鄉，一起吃飯，相談甚歡。
過了一年，少紅導演籌拍《雷雨》時想到了我。我們離開柏林時，剛好在同一個候機室，她看到我低頭專心看一本書，覺得我就是周萍的樣子。
過年前夕，她打電話給我，我又驚又喜。《雷雨》很復雜，我當時才演了3年戲，表演經驗不多，好像吃不下周萍這個角色，也沒有演過電視劇。
我不認為表演有鄙視鏈。話劇、電影、電視劇，沒有一個是容易的。別以為演了電影，就瞧不起演電視劇的，電視有另外一種技術。你受不受歡迎，有沒有觀眾緣，那是老天爺給你的，但演得好不好，與藝術門類無關。
周末周刊：演電視與電影有什么不同，需要您去適應、磨合？
趙文瑄：這倒是真要感謝少紅導演，她拍電視劇的手法、劇組規模、工作安排與拍電影很像，讓我很快適應。《雷雨》在周公館里轉來轉去，只拍了20集，精雕細琢。
對我來說，困難在于每天工作量大。少紅導演幾乎每個鏡頭少則拍5遍，多則10遍，各種角度、景別都要拍，讓我有機會琢磨、練習。如果貿然把我丟到一個電視劇劇組，拍兩遍就可以，我可能應付不來，沒有那么快達到最佳狀態。無論《雷雨》還是《大明宮詞》，少紅導演都會磨到我有最好的呈現才放手。
周末周刊：《雷雨》中，鮑方飾演周樸園，和他合作，您有壓力嗎？
趙文瑄：沒有。我只對自己有要求，與任何演員對戲都沒有壓力。
我和鮑方老師還蠻有緣的。拍《雷雨》前，我在內蒙古拍電影《繡繡和她的男人》，是他的女婿方平執導，他的兒子鮑德熹擔任攝影。這部戲在香港試妝時，鮑德熹幫我拍了一些定妝照。他把鏡頭對準我，一看，又放下說：“文瑄，你下一部戲什么時候拍？”我說，還沒有下一部戲，說不定拍完這部就失業了。他說：“你放心，將來會有無數的電影找你的。”
周末周刊：《雷雨》里與李少紅導演合作愉快，于是有了《大明宮詞》嗎？
趙文瑄：《雷雨》后，我們盼著一定要再合作。1999年，我沒想到迎來的是《大明宮詞》這么奇怪的戲，根本不敢接，心里斗爭了半天。我到北京，與少紅導演見面，又做好造型，發現原來是一整個配套的，臺詞破天荒，置景獨特，形成自洽的美學風格。
拍《大明宮詞》，我最怕講臺詞。這次演《鱷魚》前，我在北京與少紅導演吃飯，告訴她我去演話劇了，臺詞好多，我膽子夠不夠大。她說：“《大明宮詞》都演過了，你怕什么？”
周末周刊：《大明宮詞》中，您飾演的薛紹摘下面具那場戲，至今被引為經典。
趙文瑄：《大明宮詞》拍了5個多月，快拍完時，才在無錫唐城拍的這場戲，也是我在《大明宮詞》中的出場鏡頭。
這場戲需要很多人配合，群眾演員在我們旁邊提著燈籠走來走去，光調整了很久，從下午一直等到半夜。我這邊拍了一兩遍，周迅飾演的小太平公主拍了一兩遍，然后又拍我走掉，很順利，一氣呵成。
《大明宮詞》拍得很辛苦，后期我特別瘦，輪廓更凸顯，但氣色不太好。導演在遠處看監視器，我大喊：導演，我現在不行了，你給我加點柔焦好不好。她說：“你放心吧，給你加了8層柔焦。”笑死我了，沒想到拍出來后效果還蠻好。
周末周刊：拍《大明宮詞》時，您能想到觀眾今天還是非常喜歡這部戲嗎？
趙文瑄：我真的沒料到，還以為它會砸鍋，拍時有暗暗擔心。我在劇本上留言：“這是一場華麗的冒險。”《大明宮詞》太冒險了。我沒有開創性，膽子也比較小，所以會有這種擔心。
少紅導演是真正的藝術家，有創意，膽子大，開創新格局。我像藝術家手中的棋子，我具備了這個條件，可以為他們所用，我很滿足。我自己沒什么創造的欲望。做好本職工作，敬業地做一個演員，就好了。
演這么多年戲，我對自己的能耐也比較清楚了。比如臺詞，我一看就知道，大概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背下來。《鱷魚》進排練廳前，我就著手計劃進度了，哪天背這一段，哪天把那一段拿下，哪天把這5段全融合起來，都做了詳細計劃。
周末周刊：您說，《鱷魚》講人都有貪欲，您也有嗎？
趙文瑄：每個人都要面對人性的弱點、欲望的尺度。我已經快70歲了，我現在可以蓋棺論定說我自己了：我的欲望永遠在我的能力之下。我從小就這樣，不會有非分之想，我也從來不會羨慕別人。我有多少能力，我能賺多少錢，我能擁有多少東西，我有一個很聰明的、安全的估量。
周末周刊：不羨慕別人，是不是因為從小您的家世、外形條件都比較優越？
趙文瑄：也沒有，至少在我賺錢之前，物質條件一直不是很好。我爸限制我們的欲望，從小他教導我和我哥不能有過度的物欲。我同學有我沒有的東西，我也不會羨慕。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幽默
這幾年，趙文瑄有一半時間住在寧波。64歲的他沒有年齡焦慮，他將之歸結為“我幾乎沒有內耗”。
與同年齡段的演員不同，趙文瑄在網絡上的活躍度一直相當高。最近他開通了小紅書賬號，唱歌、朗誦，與網友互動。
周末周刊：從博客、天涯社區，到微博、小紅書，20年來，網絡生態翻天覆地，您卻始終與網友保持親密互動。
趙文瑄：首先我不勢利，網絡還是新媒體時，有些人不愿去接觸，覺得這么親近大眾，是不是有點掉價。我沒有，我不會看輕網友。有些很好玩、無厘頭、癲狂、荒唐的內容，我都從中學到新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幽默，我樂于吸收新鮮的思考方式。年輕人的用語，年紀大一點的人看不懂，不會用，我一下就能看懂，馬上用起來。
周末周刊：20年前，您在天涯社區實名與網友們互動，是出于什么考慮？
趙文瑄：我其實是天涯“蓮蓬鬼話”板塊潛水常客，喜歡看驚悚的鬼故事。那里有很多創作者，內容很豐富。
一次，網友在我的博客通風報信，說天涯“娛樂八卦”板塊正在討論我。我看了帖子，樂死了，忍不住回應。我覺得這很平常，但網友爆炸了。
天涯網友喜歡叫我“版寵”，不光因為我是所謂的明星。他們發現，我與他們沒有隔閡。我的年紀幾乎是他們的父輩了，能無障礙地使用他們的語言、進入他們邏輯、理解他們的趣味，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周末周刊：您作為明星，被網友懟的時候，如何保持良好心態？
趙文瑄：有了社交賬號，等于展開一場修行。看到不實信息和負面評價，第一反應肯定不舒服，自己被冤枉了，很想解釋其實不是這樣。一開始真的會影響情緒。好在我是雙子座的，有煩惱很快過去，負面情緒不會存很久。后來我習慣了，不那么在乎了。
當然，我的影迷也不是吃素的，很多人水準高，文字能力強，不需我開口，哈哈。
周末周刊：您最近在小紅書新開賬號，和玩天涯、微博的感受會不太一樣嗎？
趙文瑄：小紅書又是新一代網絡產物，我需要一段時間融入。天涯時期，大家講真心話，無私奉獻。現在網絡平臺越來越商業化，我刷視頻，到最后發現自己看了一個廣告，也得適應。沒準哪天，我在小紅書上直播帶貨了，都有可能。
我來主要為了《鱷魚》。劇組告訴我，觀眾劇評多發在小紅書，我就下了小紅書。其實挺好玩，學到了“SD”是指劇場后門演員與觀眾互動，“REPO”是觀眾看劇反饋。
周末周刊：據說您還看網絡小說？
趙文瑄：微信會莫名其妙插入一些圖畫，有一次我不小心點進去，結果跳轉到了網絡小說界面。這些小說編排有講究，句子不長，幽默、強情節，吊起讀者胃口。我不知不覺看下去，一發不可收，看了好幾千章。作者創造出整個世界，太好玩了，想象力好豐富。如果這部小說被改成電視劇，我很想試一試其中的角色。
周末周刊：從《鱷魚》《雷雨》《大明宮詞》到網絡小說，文學有鄙視鏈嗎？
趙文瑄：前幾年疫情，我悶在家里有大量時間，要不然哪有空閑看網絡小說？一看就停不下來。看了大概幾章以后，網站覺得你已經上鉤了，就開始收費。我每次都毫不猶豫趕快購買書券，看完一部小說，我花了1000多元。
我自認為品位不錯，一些爛小說我看不下去，一些網絡小說真的把我吸引住了，別看情節天花亂墜，文字有點粗糙，但是，作者如果對人性的基點把握不準，我也看不下去。
周末周刊：近年來您有一半時間住在寧波。最近您給寧波文旅錄制朗誦莫言文章的短視頻，抱著小狗，小鳥落在您的肩膀，這樣的出鏡方式很少見。
趙文瑄：我代言一個寧波西服品牌20年，常去寧波參加活動。寧波環境好，能修身養性。演戲很累、很耗氣力，我需要安靜的地方看劇本，干脆就在寧波安家。
我寧波的家在廟旁，附近有咖啡店。中午遛狗時，我常去坐一坐，喝杯咖啡才回家。那只鳥很小的時候就被店里的人收養了，我常常逗它、喂它吃東西，所以它和我也蠻熟，很乖。
現在，我家里有5只貓、4只狗。我小時候不喜歡狗，因為我被狗追過。我在臺北的家，樓下鄰居養了好多只狗，每次下樓，狗一直沖著我叫，我不理解他為什么養那么多狗。等我自己養狗后，才知道為什么他養了那么多狗，狗老了，他每天像照顧長輩似的照顧它們。很多事情，你沒有體驗，不能隨便去評價。
趙文暄
主演《喜宴》《飲食男女》《紅玫瑰白玫瑰》《雷雨》《大明宮詞》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2005年憑借《隨風而去》榮獲第六屆電影頻道數字電影百合獎優秀男主角獎，2007年憑借《夜·明》榮獲上海國際電影節傳媒大獎最受注目男主角獎、廣州大學生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
《鱷魚》在上海大劇院演出前，趙文瑄喝了一小碗紅豆沙補充體力。
莫言編劇的《鱷魚》圍繞主人公單無憚收到的生日賀禮“鱷魚”展開，由央華戲劇藝術總監王可然執導，趙文瑄與凱麗、鄧萃雯等聯袂主演。
入行32年，趙文瑄首次挑戰話劇。《鱷魚》全長3個半小時，尾聲處，他的獨白有12分鐘長。
32歲才轉行做演員，趙文瑄看似輕松地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所謂用功，看你用什么態度去面對。如果不快樂，我根本做不下去。”
臺詞成為我的文學財富
趙文瑄一度在化妝間墻上貼滿了手抄臺詞。
“我現在覺得很好笑，那么簡單的句子，我竟然會記不住。”他告訴記者，“人的記憶力就是需要打磨，這些詞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了。”
但他依舊保留著手抄頁，“像考試前的小抄，上臺前再看一遍”。
周末周刊：《鱷魚》從5月初蘇州首演到8月底北京收官，4個月巡演16個城市，幾乎每周末都演，您感覺如何？
趙文瑄：一開始，我上場前有壓力。第二站杭州，我不曉得是中暑還是熱感冒，在化妝間里昏睡過去，被助手叫醒后，連頭發都沒有吹就上場了。我害怕自己會不會演半小時倒在臺上，沒想到越演越有精神。
《鱷魚》沒有B角，4個月里，我不能生病。每次演到晚上11點，強度大。好在快完成了。現在我心情越來越放松，享受舞臺，真想再多演幾場。
周末周刊：上海觀眾看得很仔細，其中有一場，您是不是在臺上嗆到水了？
趙文瑄：舞臺上，有些地方空調冷風直灌下來，我剛好經過，像被砸到一樣，有點想咳嗽，好在能忍住。那種感覺像要笑場，還得憋住繼續演。
話劇與影視劇不太一樣。演影視劇，笑場了可以重來。話劇像皇后樂隊那首歌《The Show Must Go On》，不管發生什么，表演必須進行下去。演員不能向觀眾解釋，咳完繼續演。
周末周刊：演員吳越來上海大劇院看了《鱷魚》，您和她交流過舞臺心得嗎？
趙文瑄：我在北京看過吳越的話劇《我的妹妹，安娜》，她演得好棒。2006年，我們合作過電影《夜·明》。她對我的印象一直是講話輕聲細語。這次看《鱷魚》，她沒想到我的聲音很洪亮，這是我為話劇專門做了特別練習。
周末周刊：從《宋家皇朝》《孫中山》《鐵肩擔道義》《夜·明》到《辛亥革命》，您演了5次孫中山后，說過不想再演了。但《鱷魚》里一個角色一演就是30多場，樂在其中。
趙文瑄：我婉拒過幾部孫中山題材的影視劇，有些是檔期不合，有些因為我實在不適合再演。劇本要求是比較年輕的狀態，我64歲了，孫中山去世時才59歲。
話劇不一樣，一遍遍演“單無憚”，我體會到話劇的神奇。話劇有確定的因素，大家都排練過，對臺詞熟稔于心，也有小小的不確定，某個演員特別亢奮，節奏也許就帶起來了。劇場不同，觀眾不同，對手演員狀態不一樣，會有很神奇的火花。
初看《鱷魚》劇本時，有些地方我感觸不深，直到演下去才發現，臺詞太有意思了，越演越有味道。一般人不大會寫莫言老師的那種句型，我好不容易背下《鱷魚》的臺詞，把自己扭到他的邏輯中。有些延伸性的含義，埋藏在我原本覺得單調的臺詞中。
影視劇臺詞再好，我演完，被攝像機記錄后，就必須與它斷舍離，這輩子可能不會再講一次。話劇臺詞將一直跟隨我，成為一筆文學財富，可能我以后遣詞造句都有它的影子。
周末周刊：對比5月初《鱷魚》首演，您覺得自己有什么改變？
趙文瑄：我比蘇州首演時好很多，但也很難講，第一次演，會有一種特殊的能量，壓力帶來表演張力。
剛演時，我總覺得自己不能拖時間，對手演員講完，最后一個字沒落下，我就接上去講，很怕隔半秒鐘再講，氣就泄了似的，給觀眾造成催眠效果。后來就沒有這種擔憂。
臺詞熟悉后，我的空間變得很大，可以做點小花樣，把自己的東西放進去。這種感覺像蚊子飛過，貓咪一下能打到，人卻不能。貓咪的速度感和人不一樣，我們覺得蚊子飛得好快，在貓咪看來，蚊子只是慢動作飛過。演到現在，我可能就是貓咪了，速度感不一樣了。我熟悉所有人的臺詞，我在講這句話，下一句已經在腦海里。
周末周刊：您的臺詞完全沒有口音。您在演《大明宮詞》時，就向配音演員學習過正音。
趙文瑄：演了30年的戲，我沒有理由懼怕話劇。在專業領域里，我可以。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口音。我對自己有兩個要求：講得自然、讓觀眾聽得清楚。我不會故意去靠近所謂的話劇腔。
我的耳力不錯，能分辨出細微的聲音變化。我會在家練臺詞，然后錄下來反復聽，根據劇情調整聲音。《鱷魚》排練時，演員會互換角色表演。同事說：“趙老師，你演其他角色講得特別好。”因為我在模仿。我也在聽同事怎么講“單無憚”的臺詞，幫助挺大。
周末周刊：在臺上犯錯會讓您慌張嗎？
趙文瑄：前幾場，我如果講錯，再講10句，我還在想錯的那一句該怎么補回來。后來我就不會這樣了，臉皮變厚了，往前推進，不再回想。但是我對錯誤記得很清楚，好像我一邊在演，一邊有一個人在看著我、審視我。“單無憚”在3個半小時里幾乎沒有休息，需要旺盛的精力，對我來說是很好的訓練，因為我平常專注力很差。
周末周刊：連續演出，您如何保持良好的狀態？
趙文瑄：頭天晚上一定要睡好。我平常有鍛煉的習慣，白天鍛煉后，晚上精神好。于是有一次演出前，我下午1點多去鍛煉，到近3點結束，跑步、做器械運動，真的很爽。可是到晚上演出，體力真的跟不上了。演話劇，體力必須儲存起來，不能隨便亂用。
周末周刊：《鱷魚》在全國16個城市巡演，您感受到各地的反饋不同嗎？
趙文瑄：劇場小一些，離觀眾更近時，我能感覺到來自觀眾的“微風”和“波浪”。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有什么反應，我能感受到。劇院大，有種空曠的感覺，可能沒有那么親密。
在我巡演過的劇院中，上海大劇院算大的，音響不錯。音響對展現聲音蠻重要。“單無憚”與不同角色講話，我的音色處理有差異。尤其尾聲那段12分鐘獨白，我分了3種不同音色。獨白那么長，我很怕會有催眠效果，聲音好不好，感染力相差很多。
演員居然變成我的職業
在《鱷魚》中，趙文瑄看到“每個人都有貪欲”。當被問到演員的貪欲是什么后，他告訴記者：“我希望越多觀眾喜歡我越好，是真正的喜歡，有品位的喜歡。”
演完《鱷魚》，他笑言此生無憾。“演過電影，演過電視劇，現在話劇對我來說，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3個半小時，從頭演到尾，之前我只求及格，沒想到觀眾贊譽有加，我真的太爽了。”
周末周刊：32歲時，您從航空公司辭職，應征電影《喜宴》，毫無表演經驗，但一試就中了。
趙文瑄：李安導演請了他在臺北的學妹幫我試鏡，試鏡錄像帶寄回紐約，給他、編劇和制片人看。大家看完后笑得前仰后合，認為我完全不會演戲。但是制片人喜歡我的樣子，他對其他人說：“你們不覺得他像年輕的加里·格蘭特嗎？外形太難得了，教他演戲就行。”
周末周刊：試鏡時演技尚未達標，到《喜宴》正式拍攝時，您演得辛苦嗎？
趙文瑄：第一次也沒有那么辛苦。做角色研究，努力接近角色，類似于文學練習。我本身就蠻喜歡文學，小說和影視劇、話劇都在探討人性，我不覺得理解角色有困難。
我只是有點擔心，能不能克服技術難題。因為不是我理解這個角色就能演出來的，中間要克服好多技巧難關，比如臺詞、體態、肢體語言，還有與對手演員互動。導演喊開機的一剎那，演員的情緒和動作就要到位，這都是技巧，我那時擔心自己沒有。
我拍《喜宴》的第一個鏡頭，是在街邊打電話，旁邊有人拉手風琴，我給他一張鈔票，讓他安靜。拍完這個鏡頭，李安沖過來抱住我說：“沒問題，你不怕鏡頭，不會開機以后整個人緊繃。”直到那一刻，他才放下心。
周末周刊：能感到您非常有做演員的天賦。
趙文瑄：也許吧。但是演員居然變成我的職業，這是我從未想到的。《喜宴》前，我沒有任何表演經驗，只是喜歡看電影，喜歡凱文·史貝西、艾米莉·布朗特，他們的眼睛讓觀眾感動。最近，我還看了一點《繁花》，馬伊琍很棒，吳越也很棒。
周末周刊：《喜宴》是您演藝生涯唯一一次主動出擊嗎？
趙文瑄：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極少的主動找劇組。其實還有一次，但是沒有成。我聽說許鞍華要拍《半生緣》，那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然后她說，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定了黎明，我覺得好可惜。
周末周刊：您拍的第一部電視劇是與李少紅導演合作《雷雨》，怎么和她結緣的呢？
趙文瑄：1995年，我主演的電影《紅玫瑰白玫瑰》參加柏林電影節，李少紅導演帶著《紅粉》也來了。我們在柏林結識，發現是山東老鄉，一起吃飯，相談甚歡。
過了一年，少紅導演籌拍《雷雨》時想到了我。我們離開柏林時，剛好在同一個候機室，她看到我低頭專心看一本書，覺得我就是周萍的樣子。
過年前夕，她打電話給我，我又驚又喜。《雷雨》很復雜，我當時才演了3年戲，表演經驗不多，好像吃不下周萍這個角色，也沒有演過電視劇。
我不認為表演有鄙視鏈。話劇、電影、電視劇，沒有一個是容易的。別以為演了電影，就瞧不起演電視劇的，電視有另外一種技術。你受不受歡迎，有沒有觀眾緣，那是老天爺給你的，但演得好不好，與藝術門類無關。
周末周刊：演電視與電影有什么不同，需要您去適應、磨合？
趙文瑄：這倒是真要感謝少紅導演，她拍電視劇的手法、劇組規模、工作安排與拍電影很像，讓我很快適應。《雷雨》在周公館里轉來轉去，只拍了20集，精雕細琢。
對我來說，困難在于每天工作量大。少紅導演幾乎每個鏡頭少則拍5遍，多則10遍，各種角度、景別都要拍，讓我有機會琢磨、練習。如果貿然把我丟到一個電視劇劇組，拍兩遍就可以，我可能應付不來，沒有那么快達到最佳狀態。無論《雷雨》還是《大明宮詞》，少紅導演都會磨到我有最好的呈現才放手。
周末周刊：《雷雨》中，鮑方飾演周樸園，和他合作，您有壓力嗎？
趙文瑄：沒有。我只對自己有要求，與任何演員對戲都沒有壓力。
我和鮑方老師還蠻有緣的。拍《雷雨》前，我在內蒙古拍電影《繡繡和她的男人》，是他的女婿方平執導，他的兒子鮑德熹擔任攝影。這部戲在香港試妝時，鮑德熹幫我拍了一些定妝照。他把鏡頭對準我，一看，又放下說：“文瑄，你下一部戲什么時候拍？”我說，還沒有下一部戲，說不定拍完這部就失業了。他說：“你放心，將來會有無數的電影找你的。”
周末周刊：《雷雨》里與李少紅導演合作愉快，于是有了《大明宮詞》嗎？
趙文瑄：《雷雨》后，我們盼著一定要再合作。1999年，我沒想到迎來的是《大明宮詞》這么奇怪的戲，根本不敢接，心里斗爭了半天。我到北京，與少紅導演見面，又做好造型，發現原來是一整個配套的，臺詞破天荒，置景獨特，形成自洽的美學風格。
拍《大明宮詞》，我最怕講臺詞。這次演《鱷魚》前，我在北京與少紅導演吃飯，告訴她我去演話劇了，臺詞好多，我膽子夠不夠大。她說：“《大明宮詞》都演過了，你怕什么？”
周末周刊：《大明宮詞》中，您飾演的薛紹摘下面具那場戲，至今被引為經典。
趙文瑄：《大明宮詞》拍了5個多月，快拍完時，才在無錫唐城拍的這場戲，也是我在《大明宮詞》中的出場鏡頭。
這場戲需要很多人配合，群眾演員在我們旁邊提著燈籠走來走去，光調整了很久，從下午一直等到半夜。我這邊拍了一兩遍，周迅飾演的小太平公主拍了一兩遍，然后又拍我走掉，很順利，一氣呵成。
《大明宮詞》拍得很辛苦，后期我特別瘦，輪廓更凸顯，但氣色不太好。導演在遠處看監視器，我大喊：導演，我現在不行了，你給我加點柔焦好不好。她說：“你放心吧，給你加了8層柔焦。”笑死我了，沒想到拍出來后效果還蠻好。
周末周刊：拍《大明宮詞》時，您能想到觀眾今天還是非常喜歡這部戲嗎？
趙文瑄：我真的沒料到，還以為它會砸鍋，拍時有暗暗擔心。我在劇本上留言：“這是一場華麗的冒險。”《大明宮詞》太冒險了。我沒有開創性，膽子也比較小，所以會有這種擔心。
少紅導演是真正的藝術家，有創意，膽子大，開創新格局。我像藝術家手中的棋子，我具備了這個條件，可以為他們所用，我很滿足。我自己沒什么創造的欲望。做好本職工作，敬業地做一個演員，就好了。
演這么多年戲，我對自己的能耐也比較清楚了。比如臺詞，我一看就知道，大概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背下來。《鱷魚》進排練廳前，我就著手計劃進度了，哪天背這一段，哪天把那一段拿下，哪天把這5段全融合起來，都做了詳細計劃。
周末周刊：您說，《鱷魚》講人都有貪欲，您也有嗎？
趙文瑄：每個人都要面對人性的弱點、欲望的尺度。我已經快70歲了，我現在可以蓋棺論定說我自己了：我的欲望永遠在我的能力之下。我從小就這樣，不會有非分之想，我也從來不會羨慕別人。我有多少能力，我能賺多少錢，我能擁有多少東西，我有一個很聰明的、安全的估量。
周末周刊：不羨慕別人，是不是因為從小您的家世、外形條件都比較優越？
趙文瑄：也沒有，至少在我賺錢之前，物質條件一直不是很好。我爸限制我們的欲望，從小他教導我和我哥不能有過度的物欲。我同學有我沒有的東西，我也不會羨慕。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幽默
這幾年，趙文瑄有一半時間住在寧波。64歲的他沒有年齡焦慮，他將之歸結為“我幾乎沒有內耗”。
與同年齡段的演員不同，趙文瑄在網絡上的活躍度一直相當高。最近他開通了小紅書賬號，唱歌、朗誦，與網友互動。
周末周刊：從博客、天涯社區，到微博、小紅書，20年來，網絡生態翻天覆地，您卻始終與網友保持親密互動。
趙文瑄：首先我不勢利，網絡還是新媒體時，有些人不愿去接觸，覺得這么親近大眾，是不是有點掉價。我沒有，我不會看輕網友。有些很好玩、無厘頭、癲狂、荒唐的內容，我都從中學到新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幽默，我樂于吸收新鮮的思考方式。年輕人的用語，年紀大一點的人看不懂，不會用，我一下就能看懂，馬上用起來。
周末周刊：20年前，您在天涯社區實名與網友們互動，是出于什么考慮？
趙文瑄：我其實是天涯“蓮蓬鬼話”板塊潛水常客，喜歡看驚悚的鬼故事。那里有很多創作者，內容很豐富。
一次，網友在我的博客通風報信，說天涯“娛樂八卦”板塊正在討論我。我看了帖子，樂死了，忍不住回應。我覺得這很平常，但網友爆炸了。
天涯網友喜歡叫我“版寵”，不光因為我是所謂的明星。他們發現，我與他們沒有隔閡。我的年紀幾乎是他們的父輩了，能無障礙地使用他們的語言、進入他們邏輯、理解他們的趣味，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周末周刊：您作為明星，被網友懟的時候，如何保持良好心態？
趙文瑄：有了社交賬號，等于展開一場修行。看到不實信息和負面評價，第一反應肯定不舒服，自己被冤枉了，很想解釋其實不是這樣。一開始真的會影響情緒。好在我是雙子座的，有煩惱很快過去，負面情緒不會存很久。后來我習慣了，不那么在乎了。
當然，我的影迷也不是吃素的，很多人水準高，文字能力強，不需我開口，哈哈。
周末周刊：您最近在小紅書新開賬號，和玩天涯、微博的感受會不太一樣嗎？
趙文瑄：小紅書又是新一代網絡產物，我需要一段時間融入。天涯時期，大家講真心話，無私奉獻。現在網絡平臺越來越商業化，我刷視頻，到最后發現自己看了一個廣告，也得適應。沒準哪天，我在小紅書上直播帶貨了，都有可能。
我來主要為了《鱷魚》。劇組告訴我，觀眾劇評多發在小紅書，我就下了小紅書。其實挺好玩，學到了“SD”是指劇場后門演員與觀眾互動，“REPO”是觀眾看劇反饋。
周末周刊：據說您還看網絡小說？
趙文瑄：微信會莫名其妙插入一些圖畫，有一次我不小心點進去，結果跳轉到了網絡小說界面。這些小說編排有講究，句子不長，幽默、強情節，吊起讀者胃口。我不知不覺看下去，一發不可收，看了好幾千章。作者創造出整個世界，太好玩了，想象力好豐富。如果這部小說被改成電視劇，我很想試一試其中的角色。
周末周刊：從《鱷魚》《雷雨》《大明宮詞》到網絡小說，文學有鄙視鏈嗎？
趙文瑄：前幾年疫情，我悶在家里有大量時間，要不然哪有空閑看網絡小說？一看就停不下來。看了大概幾章以后，網站覺得你已經上鉤了，就開始收費。我每次都毫不猶豫趕快購買書券，看完一部小說，我花了1000多元。
我自認為品位不錯，一些爛小說我看不下去，一些網絡小說真的把我吸引住了，別看情節天花亂墜，文字有點粗糙，但是，作者如果對人性的基點把握不準，我也看不下去。
周末周刊：近年來您有一半時間住在寧波。最近您給寧波文旅錄制朗誦莫言文章的短視頻，抱著小狗，小鳥落在您的肩膀，這樣的出鏡方式很少見。
趙文瑄：我代言一個寧波西服品牌20年，常去寧波參加活動。寧波環境好，能修身養性。演戲很累、很耗氣力，我需要安靜的地方看劇本，干脆就在寧波安家。
我寧波的家在廟旁，附近有咖啡店。中午遛狗時，我常去坐一坐，喝杯咖啡才回家。那只鳥很小的時候就被店里的人收養了，我常常逗它、喂它吃東西，所以它和我也蠻熟，很乖。
現在，我家里有5只貓、4只狗。我小時候不喜歡狗，因為我被狗追過。我在臺北的家，樓下鄰居養了好多只狗，每次下樓，狗一直沖著我叫，我不理解他為什么養那么多狗。等我自己養狗后，才知道為什么他養了那么多狗，狗老了，他每天像照顧長輩似的照顧它們。很多事情，你沒有體驗，不能隨便去評價。
趙文暄
主演《喜宴》《飲食男女》《紅玫瑰白玫瑰》《雷雨》《大明宮詞》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2005年憑借《隨風而去》榮獲第六屆電影頻道數字電影百合獎優秀男主角獎，2007年憑借《夜·明》榮獲上海國際電影節傳媒大獎最受注目男主角獎、廣州大學生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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