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心的人或許會發(fā)現(xiàn)，面對哭泣的同伴，幼兒園的孩子常常分不清哭泣背后的原因，只會籠統(tǒng)地說“不開心”。小學階段的孩子則大多能察覺，同伴哭泣是由于被誤解的委屈還是比賽失利的沮喪。
在成長過程中，兒童會逐漸建立起一套“情緒導航系統(tǒng)”。這套系統(tǒng)幫助孩子理解他人的感受、體驗自己的情緒，并給出恰當反應。這種能讀懂情緒的“高情商”，并非單一能力的線性提升，而是多種能力互相作用、共同發(fā)展的復雜過程。
其實，人們識別情緒所依賴的大腦知覺區(qū)域，在幼年就已基本成熟。研究發(fā)現(xiàn)，5歲孩子的大腦已經(jīng)能自動區(qū)分快樂、憤怒、恐懼、悲傷等不同表情。但“會看”不代表“能懂”，就像能分清紅綠燈的顏色并不代表熟悉交通規(guī)則一樣。低齡兒童通常只能粗略區(qū)分開心與否，直到7歲以后，孩子的情緒“辭典”才漸漸豐富起來——不僅能看懂情緒，還開始意識到人可以同時表現(xiàn)出多種情緒，比如“緊張又興奮”“五味雜陳”。
隨著逐漸成長，兒童理解情緒的方式也在變化。低齡兒童主要通過“看臉”來判斷情緒，長大后會更加依賴自身所擁有的、不斷豐富的情緒概念知識，比如，看到別人皺眉，會留意他周邊發(fā)生了什么，從而判斷情緒。這種整合情境等多元信息的能力，對于理解、應對現(xiàn)實生活中含蓄、多義甚至矛盾的情緒表達至關重要。
理解別人的情緒是“向外看”，感受自我的情緒是“向內聽”。心跳快慢、呼吸深淺、肌肉松緊……這些身體信號都是情緒的“信使”，大腦接收并處理這些信號的過程，叫作“內感受”。內感受的過程與兒童的情緒體驗密切相關，而且可能受到情緒概念知識和成長經(jīng)驗的影響塑造。
如果“情緒導航系統(tǒng)”出現(xiàn)故障，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
一是兒童情緒理解能力不足——情緒概念知識薄弱或情境推斷能力欠缺，可能會導致其在社交中頻繁“讀錯信號”，誤解他人意圖，從而引發(fā)溝通障礙、社交退縮甚至沖突；二是內感受功能異常——無論是過度敏感還是過度遲緩，都可能引發(fā)兒童的情緒問題，甚至影響心理健康，增加抑郁或焦慮的風險。
值得關注的是，環(huán)境對這套“情緒導航系統(tǒng)”影響很大。研究發(fā)現(xiàn)，部分留守兒童在情緒概念形成、情境推斷能力養(yǎng)成以及身體信號的覺察方面可能存在與同齡兒童不同的發(fā)展特征，深入了解其成因有助于為他們量身定制教育與心理支持方案。
如何幫助兒童建好“情緒導航系統(tǒng)”？
一是豐富“情緒詞匯庫”，正確認識沮喪、自豪、委屈等更多情緒；二是提供多樣化的情境推斷機會，比如家長可以與孩子聊一聊繪本里的角色；三是引導兒童適度而準確地關注自己的身體信號。
然而，大量研究提醒我們，即使建好了“情緒導航系統(tǒng)”，若長期處于壓力較大且家庭情感支持不足的環(huán)境中，兒童的情緒理解與體驗都會面臨額外挑戰(zhàn)。因此，給孩子穩(wěn)定的家庭支持、減少不必要的壓力同樣重要。我們要做的，不是催促兒童“快點長大”，而是多給他們表達、交流、體驗的機會，讓情緒成為認識自己、理解世界、連接他人的橋梁。
（作者為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研究員，本報記者吳丹采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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