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柳寧馨 實習生蔣瑛芙 杭州報道
對不少新興產業創業企業而言，在科創實力較強的長三角綜合布局，已經成為企業長遠發展的方向。
酷飛（浙江）飛行器技術有限公司主要做近地飛行器及eVTOL的研發與生產，該企業CEO李偉畢業于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后選擇來杭州創業。李偉曾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企業在南京、杭州都有落地，未來研發與產品銷售會在長三角多城布局。
嘉興恩赫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張磊同樣是低空經濟領域創業者，在蘇州、嘉興都落地公司，2024年因參加嘉興創新創業大賽被引入當地，后續會持續拓展在當地的市場。
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建設北京(京津冀)、上海(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十四五”規劃綱要也提出支持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形成國際科技創新中心。
當前，上海（長三角）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設，正在從單一城市擴展至城市群。上海繼續發揮龍頭帶動作用，蘇浙皖的創新優勢也逐步興起，形成多極點格局。在長三角，多極點創新體系如何協同分工、提升國際競爭力？城市群、都市圈內的創新外溢和協同有哪些典型路徑？
上海社科院原副院長王振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長三角地區已初步形成上海引領的世界級創新雁陣。在這個創新雁陣中，上海是頭雁城市，南京、杭州、合肥、蘇州是重要支點城市，無錫、寧波、南通、常州等是活躍節點城市，形成多極點結構的創新方陣。
擴圍走向多極點
對上海（長三角）國際科技創新中心而言，最新的政策定調是“擴圍提質”。
中央財辦有關負責同志對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作解讀時提出，三大中心建設擴圍提質，必將成為我國邁向科技強國的重要戰略支點。有關方面正在制定北京（京津冀）、上海（長三角）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方案。
長三角四省市科創力量正在共同崛起，給擴圍提質打下良好基礎。
從研發投入看，上海2024年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投入為2343.7億元，R&D經費投入強度（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達到4.35%，位列全國前列。
2024年江蘇R&D經費投入達4597.5億元，R&D經費投入強度在2024年達到3.36%，已達創新型國家和地區中上水平。
浙江2024年R&D經費投入為2901.4億元，居全國第四，R&D經費投入強度為3.22%，創歷史新高。
安徽R&D經費投入總量從2020年的883.2億元增長到2024年的1396.2億元，由全國第11位上升到第9位，R&D經費投入強度從2.28%提高到2.76%，由全國第10位上升到第7位。
從戰略科技力量布局看，頂尖大學是未來長三角參與國際科創競爭的動力源。以美國為例，麻省理工學院、斯坦福大學等一批頂尖大學成為國家和區域創新的主引擎，進一步催生了硅谷、波士頓128公路等創新集群。中國需要在國際科創中心建設中發揮頂尖大學的優勢，促進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
21世紀經濟報道梳理發現，在第二輪“雙一流”建設高校及建設學科名單中，長三角共有37所高校入選，占目前“雙一流”高校數量的四分之一，其中上海有15所，江蘇有16所，浙江有3所，安徽有3所。
經費投入直接影響這些高校能夠調動的科創資源，從今年的趨勢看，長三角四省市頂尖大學經費資源均衡、齊頭并進態勢明顯。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發現，教育部、工信部、中國科學院直屬高校公布的2025年部門預算中，浙江大學以352.31億元總經費名列第二，僅次于清華大學（395.18億元），排名第三的則是上海交通大學（294.48億元）。此外，長三角內，復旦大學、同濟大學、東南大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南京大學的2025年總經費均超100億元。
此外，一批新型研究型大學在長三角迅速崛起，在中國高等教育和科技創新版圖中發揮“鯰魚效應”，例如寧波東方理工大學、西湖大學、上海科技大學。最具代表性的西湖大學，由頂尖科學家施一公發起，非常注重前沿科技、基礎科學研究。2025年，西湖大學遺傳物質表達與重構全國重點實驗室獲批建設。
在王振看來，上海（長三角）多極點的創新雁陣，具備以下優勢，一是科技創新策源力布局中張江和合肥兩大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兩心”聯動優勢；二是國家重大科學裝置以及最高等級科技創新平臺，在上海、合肥及南京、杭州、蘇州等縱深布局，形成了強大的創新策源多核優勢和溢出帶動效應。
王振認為，長三角各中心城市聚力布局科技創新集群，形成創新超級集群化優勢，同時，長三角擁有占全國1/3的國家級先進制造業集群，既形成了關鍵核心技術策源的廣泛需求優勢，也形成了區域產業創新的腹地優勢。
邁入全球科創前沿賽道
大科學裝置、國家實驗室是國際競爭力的體現，這既是企業、大學等創新主體開展科研的超級基礎設施，也是推進國家戰略創新任務的使命平臺。長三角正依托這些戰略平臺，進入全球科創前沿賽道。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發現，作為中國大科學裝置最為密集的區域，長三角目前共建、在建及預研中的大科學裝置超過40個，分布于上海、合肥、杭州等地，上海20個，合肥13個，蘇浙多地正在加快建設。
上海依然是長三角重要創新策源地。例如，中國科學院上海高等研究院的上海光源是第三代中能同步輻射裝置，為國產質子治療裝置提供了關鍵技術源頭。在其支撐下，我國首臺國產質子治療裝置于2023年實現臨床應用，打破國外技術壟斷。
在安徽，合肥正在成為長三角科創重要極點之一。據合肥市科技局局長范進介紹，2025年合肥位居全球科技集群第39位，穩居國家創新型城市排名榜前10。
近年來，合肥布局建設13個大科學裝置，量子信息、聚變能源、深空探測三大科創高地加速形成。目前，合肥擁有的全國重點實驗室新增19家，總數達26家，“九章三號”“祖沖之三號”等重大原創成果涌現，全超導托卡馬克核聚變實驗裝置多次刷新世界紀錄。
江蘇、浙江則加快落地大科學裝置，為長三角乃至全國提供源頭創新。
今年1月，未來網絡試驗設施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CENI）在江蘇宣布全面竣工，這是我國信息通信領域首個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也意味著全球首個實現光電融合確定性新型算網基礎設施的廣域無損承載案例正式落地。如今，該設施已服務百余項重大創新試驗，覆蓋科研機構、運營商、高校和龍頭企業。例如，“中國天眼”借助它，使得72TB數據傳輸時間從原來的699天縮短至1.64小時。
中國工程院院士、紫金山實驗室榮譽主任兼首席科學家劉韻潔表示，光電融合的新技術現在9個城市應用，再加上CENI40多個城市，100多個邊緣網，用戶通過一個公用的統一的網，就可以共享所有算力。
由浙江大學牽頭建設的超重力離心模擬與實驗裝置今年10月正式啟用，是浙江省首個國家大科學裝置。該項目從2009年提出構思，2019年啟動建設，到核心設備啟動，歷時超15年。該裝置由我國完全自主研發，是將超重力場與極端環境疊加一體的大型復雜科學實驗設施，實現了從核心部件到控制系統的完全自主可控，能夠營造超過地球重力千百倍的“超重力場”。
科創走廊帶來系統韌性
擴圍的最終目的，在于讓創新資源在長三角內高效流動，促進科研成果向產業應用落地。允許科研成果“慢變量”存在的同時，也需要理清原始創新與產業轉化的關系，是強綁定，還是松耦合？
21世紀經濟報道研究發現，我國對國際科創中心建設的政策思路是，讓科研與產業升級形成穩定通道，不是單一國家實驗室模式，更不是單一省份模式。“擴圍提質”的目的就在于此，從單極走向多極，走向創新系統的韌性。
中央財辦有關負責同志提出，拓展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范圍，有利于更好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
杭州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是長三角內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的一個生動案例。該研究所由富陽區人民政府和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合作共建，旨在將硬科技前沿技術進行創業轉化。
杭州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副所長趙虹霞向記者介紹道，解決好科創的發展和安全問題，關鍵在于把“新質”的勢能轉化為“生產力”的動能，研究所通過“創新-創業-創投”，打造根據地式的孵化器。
在王振看來，創新要素暢通流動、區域創新協同分工體系，都是系統性的改革發展工程。既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在創新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又要更好發揮好政府作用，統籌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的關系。
“在關鍵的制度或機制的突破方面，一方面，滬蘇浙皖四地要加快推進要素市場區域一體化建設，消除地方壁壘和行政分割，讓創新要素暢通流動、有效配置；另一方面，要強化一盤棋思想，消除各自為政、重復性布局，建立健全基礎科學創新和關鍵核心技術創新的聯合攻關機制，以及創新服務平臺共建共享機制。”王振說。
長三角G60科創走廊是一個典型路徑，這一平臺連接起上海、蘇州、嘉興、杭州、金華等長三角多座城市，誕生之初就有著“自下而上”的特點，重點推動科技成果轉化與產業鏈深度結合。
此前，《關于支持長三角G60科創走廊策源地建設若干措施》正式發布，提出要全力推動G60科創走廊向“世界級”跨越升級，打造產業創新策源高地，構筑成果轉化黃金通道。
今年9月1日，《關于促進長三角科技創新協同發展的決定》公布，核心在于打破行政壁壘，打造更具全球競爭力的創新生態和科技創新策源地。這也是全國首個以科技創新協同發展為主題的區域立法正式實施。
在王振看來，面向未來，基礎研究創新力量集聚的大城市主要在上海、南京、杭州、合肥四個城市，要進一步匯聚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實施國家大科學計劃，增強科學研究創新策源能力。
“在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集聚布局的各個中心城市，要聚合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力量，發揮大企業的產業創新引領作用，開展更多的跨區域聯合攻關，增強產業國際競爭力。其他城市則要推動各地產業鏈融合到大城市的創新鏈，在建設世界級產業集群矩陣中厚植各個城市的產業創新策源力。”王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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